女排夺冠背后：迷信、咖啡与中国几代人的情结
对于几代中国人而言，女排都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情结。
文/巴九玲
一个角色
01.女排的“迷信”
能进入世锦赛决赛的队伍，实力差距并不明显，更多时候是心理的较量，所以世界冠军们也喜欢用一些不科学的方式来给自己打气，是不是很可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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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夺冠》中，中国女排赴日本参加第三届女排世界杯前，前去送行的陈忠和与郎平在机场看到一家咖啡摊，白纸上用红字写着“五毛钱一杯”，两个朋友便各自买了一杯。那是简陋的小塑料杯，装着简单的速溶咖啡。郎平喝了一口，愁眉苦脸，不喜欢这个味道。
咖啡是苦的，但胜利是甜的。
那是1981年，她们在日本夺得了第一个世界冠军，开启了中国女排辉煌的“五连冠”时代。
1981年，中国女排首次夺得冠军（来源：中国社科网）
这个剧情其实是发生的，不过是发生在萍萍和毛毛之间。
毛毛是前女排运动员张蓉芳的昵称。郎平在自传中说：“我和毛毛有缘。”球员时期，两人都是球队的主攻手，也是世界上唯一一对连续获得三届世界冠军的主攻手。
退役后，张蓉芳在国家体委训练局主管排球，而郎平则成为中国队主教练。两人依然是最默契的搭档，每次比赛前都会在机场一起喝杯咖啡祈求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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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伟民曾批评郎平等人：不要迷信。但每次女排比赛，他都穿着一件有破洞的米色羊毛背心，因为那是他带领女排三连冠时穿的“战服”。电影里，陈忠和在观看中国队比赛时，拿出一件有破洞的红色毛衣，就是受此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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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行为听起来可能有些“迷信”，但其实在每支国家队都会发生。郎平在自传中说，每一场世界级重大比赛前，各国主教练都会做一些“反常”的事情，比如突然坚持穿某种颜色的衣服，因为上一场比赛他们穿着某种颜色赢了。
比如我们经常会看到美国队身穿蓝色球衣，这不仅是因为蓝色是美国国旗的颜色，还因为在1982年的世锦赛上，身穿蓝色球衣的美国队以3:0的比分战胜了中国队。此后，只要美国队面对中国队，基本都是穿着蓝色球衣。
1982年世锦赛预赛中美（图片来源：中国排球协会）
02.“一生的朋友，一日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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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夺冠》以郎平与陈忠和的友情为主线，用上了金句“一生挚友，一日对手”，小八觉得这句话用来形容他们两人最合适不过了。
很多人都知道，当初陈忠和接手中国女排，郎平接手美国女排的时候，两人都十分犹豫，是对方在支持他们。因为郎平的支持，陈忠和才有底气接下这个“烫手山芋”，以雷霆之势重塑中国队；因为陈忠和的鼓励，郎平才放下对国内舆论的顾虑，向世界展现了中国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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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忠和与郎平的缘分，源自袁伟民训练中国女排的一项创新：邀请各省的男排运动员，来担任女排的陪练。
加入陪练队后，除了日常的发球、接发球训练，陈忠和还承担了一项“秘密工作”。每当外国女排来华，他都会跑到现场“学艺”，学习她们的动作、战术。他曾为女排队员们模仿海曼、克罗基特、路易斯等世界著名球员。
当然，外国女排也注意到了这个总是“偷看”的人，并去举报了陈忠和。最后经过一番解释，误会才得以解除。
陈忠和模仿动作（图片来源：电影《夺冠》预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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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女排一战成名，不仅举国上下为之振奋，海外华人也倍感荣幸。因此，球员每次出国，都受到当地华人的热烈欢迎，一些华商甚至主动为当时条件极其有限的女排球员支付海外消费。（连续六年获得全国最佳运动员称号的郎平，奖励是一台电视机或一辆摩托车，她有六辆一模一样的摩托车。）
为了不破坏纪律，也为了拒绝她们的好意，袁伟平让女排队员们各自去机场商店挑选毛绒玩具，并提醒她们“别忘了小陈来指导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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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郎平刚刚出任中国女排主教练时，想要组建一个综合性的教练团队，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陈忠和。
那几年，陈忠和的家庭状况其实非常困难，亲戚经常出事，孩子又年幼，担任中国女排主教练几乎可以算是“抛弃家庭和孩子”。
但当陈忠和接到郎平的电话时，他没有丝毫犹豫：
没关系，你既然回来了，我这趟路也就算了，只要你一声令下，我愿意配合你。
03.老女排运动员
《夺冠》里的80后老女排队员，都是从全国各省队、大队选拔出来的职业排球运动员，经过首轮选拔，还有两三千名候选人，虽然没有演戏经验，但都拼尽全力饰演自己的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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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冠》里，一位女排队员在睡梦中说：“拼了，不拼就没有机会了！”这句话是老队长孙晋芳的口头禅，就连训练时，她也经常喊这句话。
后来在1981年女排世界杯上，中国队面对强劲对手美国队时，郎平的状态非常不好，因为被美国队严密盯防，在眼看就要输掉一局的时候，孙晋芳对郎平喊出了这句话，让郎平彻底放手，突破了对手的阻拦。
决赛最后时刻，日本队以15:14领先，孙晋芳连续给郎平传球，帮助她们反超，最终夺得冠军。
郎平（左上）在比赛中扣球（图片来源：新华网）
原来，日常训练中，每逢关键赛点，孙晋芳总会把球传给郎平，并会高声喊道：“这是世界杯决赛的关键时刻，郎平，就看你的了！”这让郎平在打关键球时形成了条件反射和冷静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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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喜欢跟袁教练生气的倔强女孩，是解放军出身的陈招娣。
那时，女排队员们经常因为练不下去就对袁伟民发脾气，想要“走人”。但只要袁教练说“走了就别再回来打球”，大家就乖乖回来。只有陈招娣会生气地回来，还会惹麻烦。
有一次，她抢过袁伟民的外套穿上，然后就开始在地上打滚救球，故意把那件昂贵的外套拖在地上，仿佛是为了报复。
她性格倔强，左臂桡骨骨折，但仍坚持带着绷带跑完1979年的全运会，因此战友们都给她起名叫“独臂将军”。
她也是中国女排老将的首位告别者，2013年她的离世，让郎平下定决心“为老女排站好最后一班岗”，并最终接受邀请，再次出任中国女排主教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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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夺冠》中，还有一位只出现在郎平手机屏幕上的老女排运动员，她的名字叫赖亚文。
赖亚文与郎平的渊源颇深，他是上世纪80年代末郎平的队友，90年代末郎平队内队员，如今是郎平的助理教练，这样的人生轨迹，足见赖亚文对中国女排的深厚热爱。
她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作为女排队员，她从来没有拿过世界冠军。1998年世锦赛是赖亚文的告别赛，但赛前她却意外染上黄疸肝炎，被隔离了68天。这期间，她瘦了十多斤，但还是拼尽全力参赛。她是队长，郎平没能第一时间传达的战术部署，都由她在场上协助完成。中国队夺得亚军后，赖亚文掩面痛哭，听到的人无不心痛。
郎平的1998年世锦赛“激情岁月”
但媒体并不喜欢报道赖亚文的能力和精神，反而经常向郎平质疑赖亚文“服役已久”，似乎她如果拿不到冠军，就不配谈“女排精神”。
郎平因此觉得对赖亚文很不公平。
04. 2016 年里约奥运会
在电影《赢》中，里约奥运会可以说是一场“新女排精神”的较量。
郎平曾说，对于他们这一代女排来说，“打排球已经不再是个人的事情、个人行为，而是国家的事情，甚至不属于我自己”。
在与巴西队的比赛中，这代女排终于突破了自身心理的束缚，为自己而战。
当然，客观地讲，中巴之间的这次交锋绝对是一场“奇迹”之战。
2016年里约奥运会中国队 VS 巴西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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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夸张地说，当时中国队夺冠的概率接近于零。
电影里一位队员的台词就能证明这一点：我看到助理教练在检查回程票。
这是真的，而且是主教练郎平亲自下令的。
中国女排前年刚刚夺得世界杯金牌，对这次奥运之行充满信心，但抵达里约之后，事情并不顺利，巴西条件有限，排球训练场馆每两天只能使用一次。
教练组最终找到了一块符合要求的场地，它位于里约一个以治安不佳而闻名的贫民窟。女排姑娘们训练时，场地外不时爆发冲突，激烈的枪战声成为女排训练的日常背景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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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训练条件差还不算什么，让人想不到的是，第一场比赛，中国队就败给了名不见经传的荷兰女排。
祸不单行，接下来的几天，中国女排接连输给塞尔维亚队和美国队，再加上荷兰和塞尔维亚女排的“互助”，将比分维持在3：2，成功将令人闻风丧胆的巴西队拱手让给了中国队。
巴西女排是2008年北京奥运会和2012年伦敦奥运会的卫冕冠军，这次主场之战志在必得。巴西女排一直是中国女排的“噩梦”，8年18连败的惨痛战绩，此次连败的中国女排如何能战胜巴西队？
就连郎平也没有想到，一心想当郎平的朱婷和队友们给了“郎妈妈”一个她都不敢想象的惊喜。
2016里约奥运会中国女排时隔12年再夺冠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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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胜利》拍摄了中巴激战最后时刻，一个小男孩泪流满面的镜头。
其实，这个小男孩是巴西队主教练吉马良斯的孙子。
当时巴西观众齐唱国歌，试图从心理上压制中国女排的士气，然而坐在教练席上的巴西队主教练吉马良斯却瞥见自己的小孙子在观众席上气不接气地哭泣，这仿佛是一个预兆，让他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05. 1981年首次夺冠
想要夺冠，不仅需要实力，更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
1981年，中国女排在第三届世界杯决赛中战胜了有“东方魔女”之称的日本女排，一夜成名，轰动全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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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实上，中国几乎“输了”。
当时的情况和里约奥运会正好相反，中国队以六胜零负的战绩进入决赛，按照积分规则，即便输给日本，中国女排也依然是世界杯冠军队。也就是说，在中日决赛之前，金牌就已经落入中国女排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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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1976年中国女排改组以来，总教练袁伟民训练了几位姑娘五年，她们终于到达了她们千百次梦想的地方。但她们真的准备好了吗？
训练来源：电影《赢》预告片
从实力上来说，他们肯定不逊色，但缺乏的是心理准备——中国从来没有过在三大球赛中称霸世界第一的经历，当然也不知道成为世界第一是什么感觉。
果然，当决赛开始，中国队连赢两局，战斗即将结束时，她们的心态就乱了，而日本女排则奋力拼搏，愈战愈勇，杀得你死我活，将比分扳为2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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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局，当比分来到15:14，日本队距离胜利仅剩一分的时候，袁伟民叫了暂停。
郎平从来没有见过袁教练这么激动，她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结，眼圈红红的，嘴唇颤抖着，“这场比赛要是输了，就等于煮了半生不熟的米饭，我们夺得了冠军，却输给了日本队，这个冠军的价值完全不一样，这场比赛要是赢不了，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这一声怒吼，犹如给女排队员们敲响了警钟，她们放下一切杂念，咬紧牙关，扳平比分，反败为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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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赢》中，袁伟民望着站在领奖台上的女排队员，眼含热泪。
不过据郎平回忆，当时袁伟民很平静，他站在远处一个没人看见的角落，习惯性地双手合十在胸前，身体微微靠在墙上，平静得就像刚打完一场表演赛一样。
看到这一幕，郎平更是止不住泪水：“他的冷静让我感动，我知道，当我们为胜利而欣喜的时候，他已经在想着下一场比赛了。”
当教练之后，郎平也练就了不表露情绪的自制力，刚上任中国女排主教练时，她特意没有去香港看望女儿，因为她知道要打一场硬仗，不能有任何软弱和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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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结束后，大阪中央体育馆外挤满了激动的球迷。郎平在中国排球协会副主席魏纪中和评论员宋世雄的搀扶下，“突破”人墙，步行回酒店。
据统计，在七场世界杯比赛中，中国队扣球1116次，其中郎平扣球407次，命中率48.5%，“铁榔头”从此名扬天下。
两个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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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 | 郑元梅 | 值班编辑 | 何孟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