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广汇直指姚明，篮球联赛运营潜藏乱象？

记者｜杨弋

自新疆广汇男篮在2月28日晚，发布了退赛公告以来，中国篮协以及CBA联赛官方还均未公开对此事作出回应。

不过，中国篮协主席兼中篮联公司（CBA公司）董事长姚明，于3月1日接受采访时谈到：“老实说，新疆俱乐部其实对中国篮球的过去20年作出巨大的贡献，我们尊重他的决定，而且表示遗憾。”

彼时，姚明正出席中国篮协技战术服务平台发布会。他还提到，目前的工作是全力以赴打联赛。而在过去这段时间，中国篮协做了大量的工作，并有人员专程因此飞抵新疆。

姚明的“尊重”表态，似乎意味着新疆队退出CBA联赛已成定局，而原定于3月1日晚，新疆广汇主场迎战北京首钢的比赛，也因此取消。新疆队还没来得及在新主场乌鲁木齐奥体中心亮相。

此前，新疆广汇男篮俱乐部因不满一纸处罚，而发文直抒不公，甚至将矛头指向篮协与主席姚明；而该事件的“风暴眼”周琦也随后陈文，控诉俱乐部的种种行迹。

双方各执其词，孰对孰错还尚有定论，但新疆广汇在公告中提及中国篮协与CBA公司在管理上的问题，或将为中国篮球掀起前所未有的波澜。

除了认为处罚无依无据、俱乐部资金往来合法合规并按时付薪，新疆广汇还在公告中直言，篮协此次“荒诞”处罚的祸根是篮协“管办不分”，“这也是目前中国篮球各种乱象的根源。”

要知道，在近年来中国职业体育的改革路径中，“管办分离”一直是工作的重心。而姚明本人也早在2016年3月，就曾作为政协委员发言，“中国体育改革亟须管办分离”。

2016年11月，中篮联（北京）体育有限公司（CBA公司）正式成立，姚明当选副董事长。

此后，姚明又于2017年肩挑中国篮球协会主席一职，并在得到国家体育总局的批复后，领导中国篮协将CBA联赛的商务权、竞赛权授予CBA公司，中国篮协只履行监管、指导和服务职责。中国篮球就此正式走向管办分离。

新疆广汇表示，自2017年，姚明兼任篮协主席和CBA联盟董事长以来，“篮协的管理职能与CBA联盟的办赛业务交叉混同，篮球行业乱象丛生。”

并提到，目前CBA联盟的中间业务高度集中，在篮协教练员资格培训、经纪人资质认定、青少年篮球赛事业务、主要赞助商业务等诸多领域均由某家体育管理公司大量承揽，甚至独家承办。

而据《中国新闻周刊》报道，经业内多番确认后，可以认定这家体育管理公司正是姚明参与创立的众辉体育。

据天眼查APP，众辉体育全称为北京众辉国际体育管理有限公司，成立于2004年，企业注册资本1000万人民币，实缴资本600万人民币。

姚明曾为公司的历史股东，于2013年5月20日参股29%，认缴金额29万元。在当选中国篮协主席后，姚明于2017年5月退股。

目前，公司的大股东为陆浩，持股比例达到57.5%，而他此前的身份则是姚明NBA球员时期的中方经纪人。

值得注意的是，众辉体育官网显示，公司的主营业务包括运动员经纪、青少年篮球、体育培训、体育营销等。

具体方面，众辉体育于2017年，成为国家体育经纪人首批试点培训机构；在国家体育总局和篮协等指导下，于2017年开始承揽NYBO青少年篮球公开赛；在中国篮协授权下，于2018年与2020年分别获得E级和D级教练员培训资格。

此外，2017-2018赛季，众辉体育还成功促成中国人寿成为CBA联赛历史上首个官方主赞助商。

这正与新疆广汇在声明中描述的内容相吻合，而巧合的是，这些业务也正是在姚明在当选中国篮协主席，并退出众辉体育公司的同年后，陆续展开。

目前，篮协官方并没有针对新疆广汇在公告中的言辞进行回应。

出身自辽宁青训的周琦最早于2014年就加盟了新疆男篮。彼时，“大魔王”与新疆队签下了一份“4+2合同”，即球员效力4年，到期后母队享有2年的优先续约权。

此后，周琦在2016年宣布参加NBA选秀，并在第二轮43顺位被休斯敦火箭队选中。而在2016-2017赛季，帮助新疆队拿下队史首冠后，周琦也得到澄清信，得以赴美国加盟火箭队。

不过，海外征战的经历并不顺利，周琦于2019年与火箭队解除合同，并回到新疆广汇。但彼时，新疆男篮与周琦就此前“4+2合同”是否结束起了争执。

此后，周琦选择与新疆男篮续约2年，而在中国篮协的裁定下，新疆队保留的是“签约权”而不是此前的合同，因此周琦与新疆的续约合同将被视为一份新合同。

然而，两年合同结束后，双方再起纠纷。按照CBA联盟在2019年5月推行的“顶薪制”新规，新疆队对周琦拥有优先续约权，除了被交易，周琦无法与别的CBA球队签约。这也最终导致周琦在最近两个赛季中，只能辗转海外联赛。

2021年6月4日，周琦就此向中篮联提出调解申请，但随后的调解意见驳回了他的请求，而新疆队也依旧选择不放，还向周琦提供了600万年薪的顶薪合同，

对于调解结果不满的周琦，就自由球员认定、新疆广汇参赛主体、劳务计税方式、中篮联公司是否违规等问题，在2021年8月23日，向中国篮协提请仲裁。这也就最终成为篮协下处罚与新疆队退赛的导火索。

据俱乐部官方数据，2019-2020、2020-2021两个赛季，新疆广汇为旗下顶薪球员周琦，支付各项费用超过4900万元，其中包括固定薪酬近4000万元；胜场费及购买其指定的美国进口营养品等个人开销费用合计超960万元。

而在此次退赛公告中，新疆广汇表示，周琦如此执着离开俱乐部，是因为巨大的利益驱使，“如其成为‘自由球员’，签字费等个人收入将十分惊人。”

至于文中所言“此前某经纪人团队采取不合规手段威胁某俱乐部运作知名球员转会，牟取巨额利益。此次事件与之十分类似。”则为暗指周琦的经纪人睢冉。

2021-2022赛季，睢冉促成王哲林从福建队转会上海队，并签下四年顶薪。而这笔交易被业内怀疑是通过不合规手段达成。

实际上，睢冉曾为山东男篮队员，还曾随中国男篮出战里约奥运会。2018年末退役后，睢冉开始从事运动员经纪。

据天眼查，睢冉目前为北京纽勒维尔体育发展有限公司的经理和执行董事，持股88%，为公司的实际控制人。

凭借前男篮运动员的身份，睢冉的经纪业务开展地顺风顺水，先后与丁彦雨航、周琦、王哲林等国内顶尖篮球运动员签约，迅速扩充了自己的经纪版图。

实际上，由于国内体育产业尚处发展阶段，体育经纪的业务规模自然相对较小，而运营与监管还不够规范。相关职业联赛对于经纪人的规范制度也缺乏严格和完整的规定。

相比之下，国外体育产业较为成熟的市场就对此有健全的监管机制。美国职业篮球联赛（NBA）就明确规定，NBA球员经纪人所得佣金不能超过球员合同的4%，而商业代言合同的抽佣比例则不能超过10%。

周琦事件引发的新疆广汇对联赛和篮协的不满，是导致俱乐部退出的直接原因，但在这背后，部分CBA俱乐部难以自负盈亏也是不争的事实。

自中国篮协从CBA公司撤资之后，其股份由全部20家俱乐部平分，各持股5%。而这其中，各俱乐部背靠的实体有别，这也造成不同俱乐部的“回血”能力大不相同。

其中，例如北京首钢男篮俱乐部、北京控股篮球俱乐部，以及山西国投职业篮球俱乐部，背后是国有企业；而新疆男篮背靠的新疆广汇实业投资集团等，则为民营企业的代表；还有南京同曦与广州龙狮两家上市公司。

新疆广汇实业投资集团是新疆本土的“世界500强”企业。据其官网，2021年，集团总资产2721.19亿元，营收2032.23亿元，净利润为48.53亿元。

可以说，集团能为旗下俱乐部提供可靠的支持。然而，仅2019-2020、2020-2021两个赛季，周琦一位球员的花费就超4900万元，而俱乐部成立24年来，累计投入已达23.1亿元。

一定程度上，诸如周琦这样球员的高薪造成了俱乐部的巨额支出。而姚明上任篮协主席之后，为营造联赛的良性竞争与持续发展，CBA联盟也出台了限薪令。

本赛季，俱乐部本土球员的整体工资帽上限为4400万元，下限下调至1400万元；球员顶薪从最初的税前800万元，下降至600万元。此前2000万元年薪的天价合同已不复存在。

不过，在新冠疫情的影响下，CBA联赛在比赛收入与商业价值都遭受了打击，这对于大部分俱乐部来说都难以承受。

据两家公司2021年年报，南京同曦公司和广州龙狮公司的净利润亏损分别为2433万元、1605万元。另外，自2022年10月以来，业内也有消息称，包括四川金强、广州龙狮等俱乐部还出现奖金、工资等方面的欠薪问题。

3月1日，2022-2023赛季CBA联赛第三阶段已经开启，并时隔三年恢复了主客场制度，而新疆队选择在此时退出。

在退赛公告中，新疆广汇表示，退出后CBA联盟后，俱乐部将全部资产捐赠给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并将给所有工作人员及成年队、各青年梯队按时足额发放工资。

如果说此番篮协的处罚是压垮新疆广汇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么CBA公司与篮协掌控下的联赛运营环境，可能也是困扰俱乐部的一个痛点。